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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4月起,一封又一封的联名举报信不断飞往中央和省、市相关部门,群情激昂的退休工人纷纷准备进京上访。

  事实上,这些退休工人来自湖南电线电缆集团。这是一家大型骨干企业,始建于1951年。这家企业曾经以优质的产品、先进的设备创下过辉煌的业绩,还曾跻身于全国500家重点企业之一。

  但是在不到三年时间,该企业却在原党委书记兼总经理陈海燕等人的一手操纵下,企业亏损将近3.61亿元,平均每天亏损36万元。与此同时,该企业还存在将近上亿元的潜在亏损和不良资产,导致职工的基本生活无法保障。

  与企业职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陈海燕等人却过着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的日子。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直接向国家举报。

  终于,这件事引起了时任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的重视。1998年8月19日、10月17日,他两次亲自作出了要求依法查办、彻底查清此事的批示。在批示中,朱镕基写道:

  “.....没想到湘潭电缆厂如此吃里扒外,如此腐败......”“......一定要彻底查清,公开曝光,依法严办......”

  1998年9月15日,在中共中央、国务院和中纪委的交办下,由湖南省纪委牵头、省检察院、省机械局和湘潭市人员组成专案联合调查组,对陈海燕等涉嫌违法的问题展开了一系列调查。

  1998年12月17日,省纪委正式将陈海燕等人依法移交省检察院。第二天,湘潭市人民检察院正式对陈海燕等涉嫌贪污罪的五人立案调查。

  于是,一支由30多人组成的专案队伍正式迈出了艰难的旅程,也揭开了湘缆集团披着合法外衣肆意侵吞国有资产的惊人内幕。

  陈海燕,被捕时37岁。关于他所谓的履历,一些人也许从一些刻意吹捧的报道中曾读过。但是在阳光的反射下,却揭开了其中的虚假。

  陈海燕,1962年出生于湖南湘乡的一个农村。1978年,年仅16岁的他顶替父亲来到湖南省湘潭电缆厂做工。由于他彼时的年纪太小,工厂先是安排他做一些简单的收发信件和报纸的活儿。

  后来,工厂又送他来到厂内的职工大学读书。毕业后,陈海燕被分配到厂团委工作。在当时下海经商的影响下,他向厂内领导提出派他去湘缆集团公司控投承包的中外合资企业深圳太平洋铜材有限公司工作的请求。

  很快,陈海燕如愿实现愿望,并升任成为部门主管。随着他的野心越来越大,陈海燕渐渐不满足只拿着简单的薪水,一心想着利用自己的人脉和业务关系,渐渐做大。

  1992年10月,陈海燕擅自从湘缆集团深圳太平洋铜材有限公司离职,和李世平、彭孟武、蒋征伽、王湘龙等人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离开后,陈海等人筹建了深圳大阳电工材料有限公司。和他们一起入伙的,还有湘潭市外商投资服务公司、香港良乐公司、中国银行湘潭分行银鑫公司、湘潭市外商投资服务中心。

  此后,陈海燕先后注册了好几家大阳公司,全部生产经营的是和湘缆的同类产品,但深圳大阳电工材料有限公司成立后发展没几个月,并没有陈海燕预估的发展那样顺利,相反却每况愈下。

  就在陈海燕一筹莫展之际,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新念头,他陈海燕向自己的“合作伙伴”们说:“我们在深圳搞这个,搞不出来什么名堂。公司要发展起来,必须要有实体经济作为依靠。公司要想贷款,必须要有湘潭电缆厂作担保。”

  最终,陈海燕决定回到湘潭,用湘缆的名号和资金、人才,以此壮大自己经济实力。大方向确立后,他便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1993年11月,陈海燕和湘潭分行原行长朱芳华、湘缆集团原总经理熊泽均的撮合下,在湘缆集团原四分厂的基础上,由大阳电工、湘缆集团、香港良乐公司合资成立了一家名为湘潭大阳的电磁线有限公司,湘缆承包经济。

  此外,该公司由陈海燕担任总经理,对承包方负责。从此,陈海燕便掌握了大阳电磁线的经营权。而这步计划的成功实施,也成为陈海燕“入主”湘缆集团的开端,此后就如一条吸血虫紧紧依附在这个国有企业身上。

  而此时的湘缆集团和当时所有的国企一样,身处经营困顿中。1994年,湘缆集团处在困境,陈海燕趁机取得相关领导的信任,凭借着工作组副组长的身份来到湘缆集团金湘铜业有限公司,以总经理的身份取得了金湘公司的经营权。

  一方面,陈海燕以资产重组的名义,以大阳电工投资的名义搞虚假出资,在深圳、湘潭先后成立了大阳有限责任公司、湘潭大阳贸易有限公司、深圳兴大阳贸易有限公司等具有贸易性质的公司。

  另一方面,他还以大阳电工的名义承包了湘潭市雨湖贸易公司,并让陈海燕担任总经理的公司由大阳电磁线和金湘公司做生意,而陈海燕的妻子陈英慧担任大阳实业股份公司副董事长兼计财部长,帮他管理大阳系列公司。

  此外,陈海燕为了牢牢控制了大阳系列公司的管理权,在公司推行终身制职员和公积金制度,大搞所谓的“凝聚力”的工程,将湘缆一些主要管理人员的利益捆绑到大阳公司的发展。

  有这么一个上亿元的大企业,陈海燕的名字一下就响起来了。在湘潭市,一个企业有一亿元的资产是不多见的。

  无论当初陈海燕起用“大阳”这个名字是有心还是无意,与湘缆厂合作之后的陈海燕,掌握了巨额国有资产,在湘潭市名声鹊起,被一些媒体奉为“身价2亿的青年企业家”、“搞活国企的改革先锋”。

  在陈海燕任期内,大阳电磁线多万元。大阳公司仍然每年从电磁线赢得固定红利,大阳电磁线的承包合同成为陈海燕与湘缆其他分厂合作的一个范本。

  之后的九个项目都按照这个对陈海燕绝对有利的方式制定合同。在这种合作模式下,陈海燕堂而皇之地以“分红”为名大肆侵吞国有资产。

  陈海燕并不满足于只控制大阳电磁线。他花钱在报纸上做大量的宣传,在湘潭市开晚会、开庆祝会,对自己进行包装。

  熟悉陈海燕的人都认为他脑袋灵活,而他最灵活的还是擅长搞“上层路线”。为了满足自己个人野心,他处心积虑地搞了各种各样的上层活动。

  1995年,他终于如愿以偿成为湘缆集团党委书记兼任总经理,完全取得了这家大型国有企业的经营权和领导权,正式将这家公司推入了深渊。

  陈海燕使用和当初获得电磁线分厂经营管理权如出一辙的手段进驻金湘缆集权。在这里,陈海燕实践着侵吞国有资产的第二种手段插足湘缆公司的贸易活动,低进高出,牟取暴利。

  金湘铜业公司原本是湘缆最有活力的一个分厂,从生产流程上说,它是电磁线分厂的“上家”,过去电磁线分厂需要原料,直接从金湘拉过去就行了。可是陈海燕等人控制金湘之后,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陈海燕等人上台以后,电磁线要铜杆的时候,企业通过大阳贸易购买,而不是金湘公司,大阳电磁线的公司再派车来金湘拉货,期间每吨增加到200到500元。

  就这样,只有一墙之隔的两个分厂,他们之间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被陈海燕安插进来的大阳贸易公司打乱了。大阳贸易公司介入之后,低价从金湘公司购买产品,再高价向电磁线公司出售,靠这种手段大阳从湘缆获得利润1300多万元。

  大阳电磁线公司和金湘公司,本来就有直接的往来,是湘缆集团两个内部的配套企业,如果他们直接进行往来的话,无论是大阳电磁线公司赢得的利润,或者是金湘公司赢得的利润,都是湘缆集团赢得的利润。

  但是通过加入这个大阳贸易公司这么一个私营公司以后,利润就发生了转移,要么是金湘公司让利,要么是大阳电磁线公司加价,而大阳贸易公司,也就是陈海燕的私营公司从中赚到巨额的利润。

  在产成品的出口和原材料的进口上,用自己的贸易公司卡死企业,这是一种抽血的方式。大阳贸易公司采取增设中间环节这么一种手段,插人到湘缆集团两个内部企业,既不要承担任何经营风险,又不要一分钱资金。

  真实体现了陈海燕在大阳公司做贸易时提出的经营方针,大阳贸易公司要以少量的资金获得大量的收益,要无本生利,借鸡生蛋、以蛋孵鸡。

  陈海燕在原材料和产成品上做手脚,大肆在金湘账目上做文章。通过以湘缆的名义担保为大阳公司贷款、请款,以高额利息给湘缆放债等方式,故意造成财务混乱。

  此外,由陈海燕担保,从工行贷了500万元给大阳贸易,这个大阳贸易的法人代表也是陈海燕,是千分之九的利息。大阳贸易并没有用这个钱。它是贸易公司,又把这个钱借给金湘公司,把利息提高到千分之十八。

  金湘公司拿了这个钱以后,它自己不能用,又把它作为货款、预付款,再打到大阳贸易,由大阳贸易到水口山进电解铜,再卖给金湘。这样一转手,大阳贸易赚了三次钱。

  到1998年陈海燕离任时,大阳系列私营公司已经发展壮大到十余家。资产放量、效益可观,在深圳购置房产,添置设备,以图发展;而此时的湘缆集团,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生产全面瘫痪。

  控制了大阳电磁线、控制了金湘,继而完全掌握了湘缆大权的陈海燕,开始向这个国有企业公然下手了。

  首先,为了使湘缆各个部门都有人默契配合,陈海燕把曾经和他一起下海又在大阳系列私营公司担任要职的“弟兄”们,按部就班地一一安插到了湘缆的重要部门。

  要安插自己的人,就得先置换掉湘缆原来各个部门的领导。祥丰公司总经理因为反对陈海燕以破旧设备投资被陈海燕撤换掉了,金潭公司总经理因为反对大阳公司向金潭高价销售废铜线也被撤换掉了。

  湘缆工人把这样的撤换称为“接管”。的确,从上任之日起陈海燕就处心积虑地编织好了自己的权力网络。口口声声“一心为了湘缆利益”的陈海燕,同时兼任几家大型私营公司的法人代表、总经理、董事长,并对其行使管理。

  不仅如此,陈海燕、李世平、彭梦武、陈英惠、黄昌铋、王湘龙等人在湘缆厂和大阳系列私营公司双边兼职、来回任职、频繁调动。

  从1993年到1997年12月,被金钱和欲望紧紧缠绕着的陈海燕将大阳系列的骨干安插在湘缆及其下属公司,并告诫他们:“我们的根在大阳,一定不能忘记大阳的发展,要心中想着大阳,照顾大阳。”

  此外,陈海燕还对这些由骨干成员主管的公司下达硬性利润指标。这些人利用他们掌握金湘公司、大阳电磁线的职务之便,利用湘缆集团的资金、人才、产品,和大阳私人公司做所谓的生意,实施了一系列犯罪活动。

  陈海燕一步一步获得权力,湘缆的下属分厂一家一家地亏损、停产,湘缆的职工也已经意识到此时的湘缆完全变成陈海燕手中任意切割的肥肉。

  在控制国有资产的同时,陈海燕还在湘潭设立了大量公司,这些公司以合并、合作的方式和湘缆同类生产部门合并。对方不管是盈利或者亏损,固定分红,都是通过这种围餐的方式将国有资产吃掉。

  靠着违法经营,大阳股份、兴大阳、雨湖贸易、大阳有限、大阳贸易这五个公司在短短几年时间,非法所得的金额达到799.5万元。

  从陈海燕发迹的时间脉络来看,陈海燕正是借用用人制度的弊端为他手下的这伙蛀虫提供了滋养的温床。

  古人有云:“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皆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陈海燕就是古人所说的最后一种人,他的这种才还是歪才。

  刚上台的陈海燕擅长替自己造声势,他深知要实现自己的目的,就要为此披上华丽的外衣。他大肆宣传自己新的资金循环体系和新的管理制度“拒绝了资金体外循环的弊端,让有限的资金发挥了最大效益”。

  更可笑的是,他声称的一些所谓经验还被推广开来,中央报纸上还专门地大肆宣传他的个人照片和事迹,此外,他还先后取得了“优秀企业家”“湖南省企业家及青年企业家协会副会长”“中国青联第八届委员会委员”等荣誉称号,可谓是名噪一时。

  渐渐地,陈海燕曾经农民子弟的淳朴气质早已经无影无踪。在他任职期间,一般干部根本无法进入他的办公室。当地群众形容“见他一面,简直要比见市长、省长还难。”

  1997年,湖南省企业进行改革,其中一项重大举措便是以湘潭电缆厂为中心,将全省一共16家电线电缆企业组建成为一家大规模的集团公司,而陈海燕则担任该集团的总经理。

  但这个公司成立后,机械厅副厅长冯居正担任湘缆集团董事局主席,成为陈海燕的直属领导。5月份,当冯居正考虑组建班子时,陈海燕突然提出了离职。

  集团总经理匆匆离职,省审计厅则按照规定向湘缆集团进驻并进行离任审计,对总经理陈海燕进行调查。而就在离任审计中,工作人员没想到竟然审出了一个数额惊人巨额国有资产流失案。

  在审计过程中,工作人员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说资产不实,他们原来报的是16亿多,但初步查了一段以后,发现没有那么多资产,只有10亿多。负债也不实,负债是12亿多,他们只报了10亿多。

  真实的数据让人震惊:原本名噪一时的湘缆早已经负债累累,一个从虚假报表上看依然红火的企业,其实只剩下一个空壳。

  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省委的重视,省委、省政府领导开了个协调会,明确了这个案子性质。在审计的基础上,由省纪委牵头,来开展调查工作。

  但这时陈海燕已经不知下落,如果让陈海燕逃走了,一直不跟组织联系,也不回湘潭。湘潭电缆厂巨额国有资产流失案将成为一个悬案。

  为了彻底查清这个案子,工作组多次下湘潭调查湘缆问题,历时一年半。起初,陈海燕当时一直不跟组织联系,这样寻找陈海燕就成为突破本案的一个关键。

  经过反复调查,他们了解到,原省机械厅厅长林国悌,跟陈海燕的关系特别好,所以我们通过组织要求林国悌,以离任审计交换意见的形式,通知陈海燕回长沙。

  陈海燕在林国悌那儿探听了虚实,认为问题不大,就于1998年8月6日晚上悄悄地回到了长沙。第二天,陈海燕来到了林国悌的办公室,我们省纪委掌握了这个情况,就在林国悌的办公室,直接将他双规。

  陈海燕也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但凡是涉及资金转移等重色问题,他不会在上面签任何字,只是口头让手下骨干来办;但凡是转移的资金和货物,虽然湘缆集团和下属企业造假账被“抹平”,但一般都是在他的私人公司或者合资公司挂账。

  因此,陈海燕被抓进行审讯时,便将这些罪名推卸得一干二净。但凡是涉及到这些事情,他都不认账,还声称谁签字谁负责。

  在审讯中,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当地的人$APPEND民,极力标榜自己的功劳。可笑的是,他的地位和名气都是靠违法乱纪得来的。从为自己谋私到害人害己,接受法律的严惩才是他的下场。

  1999年9月15日,湘潭市人民检察院对陈海燕等人向湘潭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2002年2月25日,法院正式对陈海燕一伙人侵吞、占有国有资产一案作出判决:

  主犯陈海燕因犯贪污罪、挪用公款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二十四万元;湘缆集团铜业部部长兼金湘公司总经理李世平犯贪污罪、挪用公款罪、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 没收财产十万元;湘缆集团副总经理彭孟武犯贪污罪、挪用公款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剥夺政治权利四年,并处没收财 产十万元;其他相关案犯也受到相应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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